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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个案例是一个上大学的女孩,她有抑郁,有焦虑,还伴随着强迫。她出现的问题和困扰是没有办法在学校里安心地学习,在思维上总是想得很多,担心很多,有精神的内耗,并且有强迫行为,反复洗手,反复检查自己的舌头往哪放,做一件事情反复地想,跟一个人说话也要思考半天。
如果在上大学后孩子出现这样明显的临床表现,那么这个孩子很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些严重的问题了。这个女孩从小在父母打骂的高压家庭里长大,整天担心父母的争执争吵,晚上不敢睡觉,趴在门外偷听父母是否吵架,她是不是要进去劝架。她在很小的时候就非常焦虑非常担心父母之间的冲突,即使在家里也不能放松下来,每天都活在担忧和恐惧里。
这个孩子之前被医院诊断为带有焦虑性的强迫症,服用了两年药物,后来有改善就停药了,但有时候还是会复发。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依然会引起她的强迫,引发很多的担心:比如疑病,一直担心自己生病;在学校每天都觉得自己没关灯;初中时候总觉得自己和别人说话哪句话又说错了;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总担心没报上,等等。当她担心很多不存在、未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内心很恐惧,很痛苦。
孩子的父母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生活琐事一直吵架,几次动手,离婚,几乎每一次都是幼小的女儿去劝架。妈妈脾气暴躁,爱翻旧账,动不动就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跟你爸早分开了”。因此孩子从很小的时候起睡觉就不踏实,都得竖起两只耳朵听父母屋里有没有争吵的声音;他俩屋里一有声音,她就趴在父母卧室门口那听,听到很大动静的话,就会进去劝架。
甚至初中要住校,六年级的时候她就在想,“一定要在上初中前把他俩弄好了,不再吵架了,不然我上初中了都没人劝架”。当时她就觉得,要是她不劝架,就会两败俱伤,因此每天都愁着“没人劝架”这件事。
王老师一直强调,一个离不开家的孩子、在学校里不能专注投入的孩子,他的家里面一定有他担心的人和担心的事。所以这个孩子的这份不安全感,很大一部分源于初中可能要住校了,可能要离开家了,可能爸妈吵架没人劝了,这个孩子她就整天惦记着,担心着。
当王老师问孩子强迫症持续多久了,她掰着手指头一点点数,从初一下学期的十几岁到现在上大学,七年了。
有强迫的人,当我们问她数字的时候,她立刻会很焦虑,用手在那一个个数,生怕数错了,因为强迫有的时候对数字就是很敏感,有些人有“数字强迫”这一类的问题。所以我们更要放松面对这样的孩子,面带微笑,呈现一个很松弛的状态,不要让她感受到她的紧张,或者说她的这种特异性的部分。尤其不要觉得这孩子有差异,怎么数得这么慢,怎么数的时候这么焦虑,不要去质问她,而是允许地,松弛地,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她对数字的这种敏感。
案例里的孩子几天前在手机上刷到一个视频,关于舌头位置怎么摆放。看完这个视频后,她的舌头就不会摆了,忘了之前怎么摆的,一直觉得摆得不对,注意力全都放在舌头摆放上,做其他事的时候总惦记着,也弄得牙疼,睡也睡不好,做梦也梦到舌头摆的位置不对,只得起来用手摆正才能继续睡下。
这个孩子自己有了解一些“森田疗法”的知识,知道“顺其自然,为所当为”的道理,后来便不去特意关注舌头怎么摆,让它“顺其自然”摆放,就有了好转,牙没那么疼了,也不会一直注意舌头的问题,紧张情绪便自然消退。
这个孩子在人际接触上也是有恐惧害怕,有焦虑强迫的,会担心很多,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别人会怎么想之类的各种顾虑,不能长时间和别人沟通。她对于人际交往如此恐惧,但又是如此渴望关系,希望可以找到喜欢的朋友,希望可以找到好的伴侣。
这种又爱又惧的人际关系模型,是她和妈妈关系模式的一种平行:她既害怕妈妈,又需要妈妈,现在还和妈妈一起睡,才会觉得安全。
所有的“强迫”一定伴随着“焦虑”的情绪。很多时候强迫行为,强迫观念,实际上是释放焦虑情绪的一个出口。一旦焦虑了,她就会产生强迫的行为,而这个行为不断地做,又会反过来强化她的焦虑,从而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核心的点在于:到底是先有焦虑再有强迫,还是先有强迫后有了焦虑?我们认为“焦虑”是一个主要的情绪。所以在干预强迫症的时候,我们可能都是从他的焦虑情绪入手。很多人的焦虑减轻了,他的强迫行为自然也就减轻了。
如果你的孩子有强迫的思考,或者强迫的行为了,说明他的焦虑一定是很严重的,我们要去降他焦虑的行为,降他焦虑的情绪,主要以“降焦虑情绪”为主,去干预他的焦虑情绪。
王老师在和这个孩子交流的过程中,没有强化她的“强迫”,而是用一些过程性、行动性、描述性的语言去回馈,比如会说“每每你多想的时候,你就会有恐惧和痛苦”,而不是说“当你有‘强迫性思维’的时候,你就会有恐惧和痛苦”,我们要避免后者的这种标签化。
所谓“过程性描述”,比如当孩子有强迫性思维,家长可以说:“孩子,看起来你总是想得很多”;比如当孩子有闯入性思维,家长可以说:“看起来你的思维总不受你的控制”;比如当孩子有强迫性行为,家长可以说:“好像看起来你总在反复地做一件事情,而你自己控制不住”;比如当孩子有抑郁,不要说“你看你抑郁了”,而是说“看起来你情绪又低落了,看起来你不开心了,看起来你有一点点的伤心和难过”。我们把孩子的这些标签化的行为转化成一种过程性的描述,把结果性的评价或者诊断替代为过程性的描述,这个部分非常重要。
用过程性的描述去回馈,而不是给孩子一个结果性的评价或诊断,诊断是医生才做的。因为一旦进入结果性的评价了,它就是一个看起来很难改变的固化的“结果”;但“过程”我们是可以转化,可以调整,可以改变的。家长不断这么说,孩子的强迫行为就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