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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案例是一位妈妈独自把孩子拉扯大,爸爸因为和妈妈离婚了,长期缺位,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带着女儿生活。女儿伴有一些精神病性的体验和症状,早期的时候有一些幻听幻视,住了三次院,情绪很不稳定,有过极端行为。
妈妈一个人拉扯孩子很不容易,所以也有很多的情绪,不稳定的状态就投射到了孩子身上,因此这个孩子就出现了一些严重的病理化的表现。
这次来公益咨询,王老师帮她做了一些调整。在这个过程中,王老师用到了一些传统的心理辅导和心理咨询技术,特别是用到了我们格式塔疗法里面最经典的“空椅技术”,很巧妙地把不同时空的三代人联结在了此时此刻的当下。
接下来,我们通过案例里妈妈和女儿“分离—融合—再分离”的循环模式,进一步探究复杂的母女关系。
一、过早分离
这个案例里的妈妈很不容易。丈夫只顾着自己什么都不管,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坐了牢,夫妻就离婚了。妈妈独自带着孩子到差不多两岁,因为经济拮据,就去外地打工了,孩子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妈妈被迫和孩子分开,在两岁到五岁之间的三年时光里,偶尔才回去看一下女儿。女儿很舍不得妈妈,每次分开都哭闹不止,妈妈能感受到一两岁小孩的怨气和疏离。在女儿五岁的时候,妈妈实在心疼女儿,就把她接到自己打工的地方一起生活,孩子接着上幼儿园。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孩子就大多自己上下学,妈妈几乎没有去接她。
过早的分离让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呈现一种情绪状态和关系连接的不稳定:
孩子0-3岁的时候特别注重和父母的“关系”连接,尤其母亲的陪护非常重要。孩子一切人际关系的稳定性都来自婴儿时期和妈妈的相处模式,如果母婴连接不稳定,婴儿就要不断重新去建立连接,很难拥有稳定的关系。
孩子内心的安全感源于早期0-3岁时父母给到孩子稳定的、及时的、温暖的回应和反馈,比如经常抱着孩子让他感受妈妈的体温,亲子间有很多身体的接触,这种温暖的熟悉的感觉会唤醒孩子在妈妈母体里时安定安全的状态。但这个案例里的父母早年都没有给到孩子足够的温暖的陪伴,孩子就会很缺乏安全感,每次妈妈的离开都撕心裂肺地哭闹。再加上早年养育环境的频繁更迭,她情感连接的稳定性就会受损,不益于将来健康人格的发展,比如孩子长大后在学校里容易和老师发生冲突,会被其他同学霸凌等等。
孩子去年住了三次院,第一次住院被诊断为精神病性抑郁,后来又改成双相,住院的时间越来越久,吃的药却都差不多。她今年14岁上初二,但是在小学六年级就感觉情绪有些异常,没发生任何事就控制不住地在教室里哭,莫名地抑郁地无声地掉眼泪。更早之前,从小学一年级六七岁开始,孩子就经常不是很开心,感觉妈妈给她的压力很大。
现在孩子的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伴有一些精神病性的症状,早期有一些幻听幻视,情绪很不稳定,不停地闹,还有过极端行为。精神病性抑郁本身就有情绪低落,厌世,自罪感,同时伴有一些幻听、幻视、妄想。有精神病性的症状用药物干预一段会好一些,还是要遵从医嘱,进行系统的医疗干预。
这个孩子来找王老师做咨询,光是来到济南就已经没力气了,只想找个地方躺着,更别提可以去附近逛逛。尤其是脚,非常无力,搭车的时候甚至还摔了一跤。当一个孩子有了心理问题,特别是抑郁、焦虑、精神类的疾病,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易疲劳感、易疲惫感。干不了太多的活,也没有很好的体力,常人认为很简单的事,比如四处走一走,对于他们来讲很困难。
这类孩子如果能够复学,好不容易回到学校,千万不能过分投入、过分劳累。如果回到学校后非常地投入,非常地专注,一下就扎进去,但他目前的状态又没有办法让他专注地去学习,就会大为受挫,不利于复学。案例里的这个孩子就很好,她去年九月份回到学校,不在乎分数,不在乎能学到什么,家长也不给她这方面的要求,她就是回去和同学玩儿。
但就算只是“玩儿”,她都会觉得很累,玩儿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这时候这个孩子处于一个康复的过程中,严格来说还不具备学习的能力,病理性的疲惫感和情绪低落依然还是有,只具备一些和团体接触的能力,能和同学们玩一玩。
跟这样的孩子交流,我们会发现一个特点,她会和妈妈窃窃私语。一开始妈妈和孩子坐的距离特别近,孩子喜欢让妈妈代替性地表达,妈妈也喜欢替孩子去问一些问题。当王老师问孩子问题,她自己不愿意动脑去想,而是希望别人能够替她回答。这种替代性的回答,在很多抑郁、双相、精神类疾病的孩子中,出现的还是很多的。但若是长久这样,孩子自我思考、提问、反思的能力就会被严重弱化。
妈妈因为生活担子重,受了很多的委屈和痛苦,情绪很不稳定。孩子觉得妈妈从小就一直“表情不好看,没有开心的时候,经常掐着腰准备骂人”“眼神很凶,脸耷拉着,不是真心地说,天天唠叨”。
这次咨询孩子在叙述的过程中,还是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叙事状态,情绪上有起伏,但并不大,并且语言逻辑上都比较清晰;反而妈妈讲起她的事来,或者听孩子讲话的时候,眼泪经常忍不住地流,没说两句情绪就崩溃了。从一开始坐在孩子旁边,她就呈现一个非常焦虑的状态,到她和孩子分开坐,听孩子讲话的时候她自己也很心痛,控制不住情绪哭个不停。包括妈妈觉得比较严重的特别事件,其实对孩子的影响并不大,只是妈妈自己觉得严重。由此可见,妈妈的情绪状态比孩子还要不稳定。
咨询快要结束时,孩子说“看到我妈妈这样,我心里也挺开心的,我也终于放心了”,好像自始至终孩子都活成了妈妈,而妈妈活得更像个孩子,这就是亲子过度融合时,角色上的一种混乱。王老师在整个咨询过程中都在帮这个家庭一点点地调整,希望每个人都能回到各自的家庭角色上。
孩子在咨询过程中反复强调“压力”,从小就有的妈妈给她的压力。比如妈妈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她的成绩,但是每次考完后表情都不太好看,眼神特别凶;妈妈从小就想把她培养成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要求女儿必须要去上大学,不上不行;比如妈妈以前老掉眼泪,总是说“我为这个家多不容易,但是你又不努力”之类的话,抱怨家里,抱怨环境,从孩子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不停骂她,孩子就觉得很有负担很有压力。
这个妈妈当然很不容易,丈夫坐牢,她独自一人把孩子拉扯大,四处打工,后来自己又做点小生意,生活很艰难。生活的不易让妈妈有了很深的怨气,再加上可能身边没有亲人朋友的支持,她的情绪没有得到释放,所以就转向了一种对自我的攻击,有很深的“自罪感”。妈妈就会表达:“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为什么我有这样的老公?为什么我有这样的孩子?为什么我有这样的家庭?为什么我的命运是这样的?”。
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围所有人可能都会心疼妈妈。妈妈的亲戚熟人可能就会去教育孩子:“你妈妈不容易,你妈妈带你很难,你一定要懂事”,可能每一个身边的人都会去跟孩子说这些话,孩子就会觉得有莫大的压力。
三、再度有意识地分离
咨询一开始孩子和妈妈坐得很近,妈妈还会替孩子表达、替孩子提问回答,孩子就躲在妈妈身边,时不时看向她做个确认。所以王老师让妈妈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通过场域的调整、位置的变化,先在物理距离上让妈妈和孩子有一个分开。
物理场域的变化会影响心理场域的变化,物理距离的分开随即带来关系上的分离体验。当分开一段距离之后,我们发现孩子还是可以表达的,而且表达得很清楚。虽然她在这个过程中还是有习惯性的依赖,会惯性地看向妈妈,并有一些合理化的解释“我并没有看她,我只是在思考”,但如果没有让妈妈和孩子分开,如果她俩还坐在一起,这个孩子更难表达出后面这么多的语言。作为家长,我们要多鼓励孩子自己去表达,而不是替代他回答。